第一章 祈山大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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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太华山，耸峻，回环。

    高五千仞的山顶是一片四方平原，广足十里。烈日空悬。一阵热风刮过，吹得人骨头咔咔作响。风中夹着浓烈的酒香和肉香，香味来自四方平原正中。中心区域的大片白茅草席上陈着一只只熟透的冒着诱人红光的猪、牛、羊，烤出的香油滋滋作响，二十五只外形如白马的驳兽在四周围守，驳兽头顶矗立一只黑角，叫声如鼓鸣。那是三牲组成的太牢祀礼，一个罗天大醮祈山阵，一百块玉珪，一百块玉璧，映着烈日红阳，一百位山民端容肃穆，他们已经斋戒百日，双手各自捧着一樽烫好的米酒，为着即将到来的山神显灵而兴奋地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为首的山民向前一步，点燃由百草制成的火把，缓缓跪坐在白茅草席上，口中念着：“六甲九章、天圆地方。四时五行、日月为光。”驳兽群开始齐齐嚎鸣，山顶鼓声阵阵，响彻天地，早已守在外圈的来自八荒六合的山主荒神们此刻风潮涌动，纷纷向前挤占最接近中心的祈山大阵，女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晕耳朵也痛，为首那山民还在继续念道：“荧惑先引、辟除不祥。北斗诛罚、除去凶殃。行者有喜、用者得福。上言神灵，所栖皆养。请山神！”百位山民此刻分别挥转手腕，将手中的酒撒向地面。烛火越燃越旺，空气中的百草灰味熏得人眼睛发酸，一缕缕白烟袅袅，在空中盘桓升起。

    女萝一边忍不住流泪一边回头看了眼四周，同族的两位师姐女祭和女蔑此刻也被熏的揉起了眼睛，而其他山主们都正襟危立，仪表翩翩，好奇道，“师姐，为何这请山神的兽音和烛火这么大阵仗，这山顶平原只有我们三个受影响，其他人都无甚感觉，连那一百位凡人身躯的山民都不受纹丝扰动。”女祭咳嗽一声，“那自然是因为，这里在场的都是生在中陆山原的，自小就经受着山灵滋养，见多了也就习惯了。”女蔑接过道，“不像咱们，从大荒远赴而来”，说着女蔑赶紧把脸上银珠玉制成的面帘又紧了紧。穿越西海，从西荒远赴中陆西山区域，就为了偷偷来分一份山原的灵气来修炼自身灵力，女萝默默低下头，也把面帘紧了紧。

    惭愧归惭愧，这祈山大典的灵气也还是要继续分的，山—海—大荒，除了上古天神们生来就有无边灵力无需修炼，其他灵仙都需要不断提升自身灵力，而相比大荒和大海，生在中陆山原的山主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，山体滋养生灵，生灵祈祀山神，山主能从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山体灵气。

    但是大荒的山却养不出灵元，大荒的山神已经寂灭很久，荒主们绝大多数先天灵力高于山主，却因为无法修炼而最终普遍弱于后来居上的山主们。荒主们根据前人的指引，纷纷夜乘文鳐鱼，跨越大海，来到山原寻找灵气。然而或许是水土不服，只有少数荒主能吸收山原的灵气修炼。

    女萝三人打量四周，不远处也有不少人正在观察她们。今日是太华山的百年祈山大典，华山神是西山众山神的宗主，释放的灵气也比别的祈山大典高出一筹，多数西山区域的山主都闻讯赶来观礼，由于怕届时灵气吸收不均，自己获取的多遭人眼红，获取少了眼红别人又易遭人嘲笑，众人皆幻化外形，隐藏真身，展现出一个个平平无奇的外貌身姿。在一众平平无奇的山主们中，女萝一行人就显得格外出挑，观此三女子皆着青衣白袂，面戴珠玉银帘，身量窈窕，裙带飘飘，远观有出尘之态，近看其面容，虽然下半边脸被遮，却有股子难掩的妖媚灵动，尤其是最左边的一位，眉峰棱角明朗，凤眼弯弯，眼睫浓纤，银乌色瞳孔中水光潋滟，转动间勾人心魄……

    “阿嚏！”女萝不自禁吸了下鼻子。

    嗯……美则美矣，对面的钱来山山主和松果山山主对视一眼心道，此三人，定然是西荒常阳山以美艳绝伦闻名的女尸族人。西荒，尤其是能吸收转化中陆山原灵气的西荒山主，如女尸族便是其中一支，欲来分走山原灵力，便是他们天然的敌对头。

    地动。

    祈山大阵正中的白烟渐渐消散，众人皆看清烟雾后的朦胧巨影，蟒青色的一只肥遗兽，蛇身，长约十米，六爪，四翼，它睁开细长的眼睛，绿瞳幽幽，无声地缓缓注视到场人们。山神来了！阵中的一百位山民有感而动，不自禁屈膝跪坐。

    大部分时候山神在祈山显灵时不会化露灵身，而是附着于山中的某个生灵上，被选中的生灵在典礼当日能灵识通神，代替山神向外传布灵气。太华山今日的祈山礼，被山神选中的是上古巨兽肥遗。

    肥遗兽沿着茅草席缓缓游动蛇躯，到祈礼阵的正中时停住，蛇头朝向天空，慢慢张开巨口。霎时，日光隐退，乌云密布，西来的狂风一阵高过一阵，驳兽们早已停止嚎鸣，没有雨水，云层却不断有闪电划破天际，飞光云谲，风掣雷行。又一刹间，日月变幻，云层尽散，太华山范围上空，白日倏尔变成黑夜，众人望见头顶繁星点点，瑶光之星，贯月如虹，穹顶的静谧祥宁与四下响彻耳边的耾耾雷霆之声，形成奇异交融的氛围。

    整个太华山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环下，四周山区不断有鸟兽奔逐而来，同晚来的山主们一道，都被光环挡在山外。祈山大典请出山神后，整座山会触发保护障，只能出不能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