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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差事你能接,也是你自己的本事,我不过是个牵线搭桥的,这样不好。更何况如今皇帝惩治贪官污吏未息,你这样公然行贿与我,可是置我于死地啊。”
“不不,爷,我哪敢行贿啊!”强子近前两步,打开匣子,尽是黄白之物,“爷,谁不知道您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啊,皇帝视您为左膀右臂,这点儿银子对您来说不叫个事儿!我这就是一点心意,就算是我存在您这儿的,回头我要是用,再找您要!”
我笑了笑:“真是油嘴滑舌啊,许老板。行,就当你存在我这儿,回头记得来找我拿啊。”
强子千恩万谢,退将出去。
强子的差事办得好极了。那日晚上我坐他的车去钓叟家时故意在座椅下留下纸条命令,让他借送歌舞姬入宫的机会给蓝逸传信儿,还让他留意在他店里传谣之人,抓起来送给袁宗昊。因此才嘱托车夫回去告诉强子让他亲自修理座椅。强子跟了我多年,又晓得其间利害关系,自然不会含糊。这也是多年交情才有的信任吧。
所以,松鹤的送死,不仅仅是为了能让公子逸轩和帝师钓叟安然入宫,也是为了把更多的人吸引过去,免得马车出事。松鹤是个大鱼饵,成败全系于他身。
“您也是这样的大人啊。”半天不曾言语的宫本信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。
“这钱你不收,他们反而会觉得是自己酬谢不周,胡思乱想,反而会给我找出更大的麻烦。”我把木匣合上扣紧。肆意推到一边,“你若是喜欢就拿去,反正我也不差这点银钱。”
“您不是爱财之人。”
“钱这东西总没个尽头,多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数字。我仰仗皇帝厚爱,衣食无忧。很知足了。”
“那您喜爱什么呢?”
“喜爱什么?”我想了想,“大概是名声吧。但也不是现世的名声。我是想在我死后能留下些名声,任世代人随意评论,至少不被忘记,这就够了。”
“您跟随这样的皇帝并不能达到这个境地。”宫本信义沉声说。
“跟谁都不能。”
“若是您跟随我王,史书之中必有您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受万代敬仰,这不正合了您的心意吗?”
“你还是想要劝降我?”
“中原人说‘识时务者为俊杰’。如今您的皇帝命不长久,江山风雨飘摇;我王天资聪慧,可算得上贤明君主。您也说过您不在意现世名声,自然也不会有‘愚忠’之念吧?既如此何不改投明君。成就一番事业呢?”
“我不是说了,你们倭人成就不了一番帝业。更何况我和倭王有约在先,明天一过,一切有了分晓,若是皇帝安然无恙,我保你们安然退回我国,若皇帝无此运势,我自然会投靠倭王。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”
“您还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啊。拖延三日有什么所谓呢?”
“为什么你就一定觉得皇帝会死,而你们倭人会称霸中原呢?如此思想可不是谋士该有的。为谋者,审时度势。而后计出。”
“正因为我审时度势,才会如此肯定啊。”
“既然你审时度势,怎会不知谋事在人、成事在天的道理?过早的为自己定下结果,反而会让计谋制定出现纰漏,一着不慎满盘皆输。”
“我不过是自信那种毒药您们的御医无法可解罢了。”
“真是个固执的人。”我摇摇头。
“您不也是一样吗?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自己辅佐的皇帝早已是回天无力了。”
“反正也就明天一天时间,你我都别呈口舌之快。到时候自然有个分晓。”
“我只是希望您能早一点认清时务,早一点与我共同为女皇出力。跟您做敌人。太难熬了。”
“难熬?你只做了我几天的敌人就觉得难熬吗?看来倭国的确没有什么登得了台面的谋士啊。”
“我们自小接受的教育是成为一个勇敢的武士,谋士不过是下层人罢了。”
“难怪了。你们倭国那么轻易地就掉进了陷阱里。”
“您是说您皇帝的反复吗?”宫本信义似乎并不觉得那是一次失败,“若不是您的皇帝背信弃义,怎能有此境地啊?终究是我们赢了。”
我实在不想在输赢上跟这个固执的倭人争论了,起身拍了拍他肩膀:“站了一下午了,你晚上多吃一点吧。不然身体吃不消。”
“我们倭人自小受过武士的训练,这不算什么。”
我回过身,背对着他笑了笑。你宫本信义之所以这么说,是不知道我下一步的计划罢了。所谓重症需用猛药,既然药引子已经用了,下面就该下点真正的猛药了。
夜深,我并未去睡,宫本信义也无怨言异议,死盯着我。要不是当年在西域时身边曾有个七杀也是这样早把我磨练出来了,我一定会疯的。
正在我犯困之际,院子里嘈乱起来,是打打杀杀的声音。我起身仔细辨听。正在此时,管家跌撞进屋里,惊魂未定之际奋力呼喊:“老爷快走!倭寇杀人了!”
我突然哼笑出声,上前搀起管家将其护在身后,又侧过头对宫本信义说:“如果你那么确信皇帝会死,而我又答应了倭王若是皇帝驾崩一定辅佐于她,那我如果性命难保,你会如何?”
“自然是救您了。”宫本信义脱掉外套,里面是一身紧趁利落的短打扮,“不过这也是您设计的,他们怎么会伤您呢?”言罢轻松地笑了笑。
“那你且看着吧。”我回转回头立在门前,挺胸抬头,高声叫喊:“文忠侯东方颢渊在此!休伤无辜!”
只一声喊,三个黑衣人由房檐跳下。各持长刀——都是倭寇浪人的样式——脸蒙黑布,持刀而立。
宫本信义在后面宛如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啧啧嘴:“倒真有几分相似呢!”
三名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,中间一人突然上前挥刀劈砍,势如闪电。我根本没办法反应,胸口重重挨了一刀。深及皮肉的刀伤一紧一疼,鲜血随之而出。第二个人紧跟着冲上来又是一刀,身后的管家这才反应过来,从后面抱住我,一较劲将我翻转到他身下,管家的后背被砍中。比我那一刀还要重。管家疼痛难忍,霎时间汗如雨下,大喊一声昏死过去。
第三个人一跃而起,刀尖朝下冲我们插来。此时我已近晕厥,跑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便闭眼静候,认命一般。
“嘡啷”一声,铁器撞击的嗡鸣四散而开。我缓缓睁开眼,只见宫本信义腰刀出鞘、单膝跪地,一个力托千斤闸,正架在长刀护手上止住长刀。我暗笑,不用太多,若是宫本信义还是我这个年纪。只这一顶,那人的刀早已脱手而出。
刀尖离管家的后心也不过一寸来的距离。好险好险。我暗自庆幸。这次赌的确实有点大,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。
那人并不恋战。见自己的攻势竟被一个老人硬碰硬地顶住,虚晃一招赶忙后跳。三个黑衣人后退两步,持刀警惕着。宫本信义缓缓起身,旁人看来是稳如泰山之状,在我看来不过是勉强起身罢了。这个年纪,能如此挡下一招想来也是拼了命的吧。
“您还真是不择手段啊。”宫本信义喘息着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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